老张头蹲在自家院子的石磨旁，端着粗瓷碗的手直哆嗦。那根泡了三道的野薄荷枝在他眼前晃悠，蝉声刺得耳膜生疼。"七万块的破木头能比这石磨台面强？"他啐了口茶渣，想起隔壁王老板那套仿古茶具——鎏金的壶嘴亮得能照清人脸，可去年买的金骏眉到现在连封都没拆。

日本京都郊外的待庵茶室里，穿和服的老茶师正弯腰钻进不到一米高的躏口。泥巴墙被四百年的茶烟熏得发黄，惊鹿竹筒咚地敲在青苔石上。有个中国游客举着手机直嚷嚷："这破草房还没我家保姆间大，凭啥算国宝？"茶师没吱声，只在茶筅搅出的泡沫里，轻轻放了朵院里刚摘的紫阳花。

苏州园林局的周工在库房角落发现个落灰的陶罐。底款刻着"大彬"俩字，罐身还粘着明朝的茶垢。"当初被当成腌菜坛子三十块处理了。"他拿棉布擦罐子时手都在抖。现在这罐子摆在玻璃展柜里，底下垫着法兰绒，打光比珠宝店还亮。上周拍卖行的人来估过价，够在郊区买三套房。

广州茶博会上，穿香云纱的中年女人正拿放大镜看建盏。"您这曜变纹是喷枪烧的。"鉴定师这话刚出口，女人手里的盏就当啷掉在展台上。她上午刚在朋友圈发过这盏泡茶的照片，配文是"终于请回传世孤品"。不远处的大学生摊主挠着头，义乌批发来的同款茶盏正五十块两个处理。

云南茶山的老阿妈把火塘吊罐里的普洱茶倒进搪瓷缸。孙子从城里带回套冰裂纹汝窑茶具，老太太瞅都没瞅："当年土司家用银壶煮的也是这棵树的叶子。"她砍了节竹筒当茶则，摘片芭蕉叶垫在茶饼下。寨子里的小年轻举着手机直播，背景音是某网红茶馆8888元一泡的老班章讲解。

上海静安寺的写字楼里，行政总监Lisa刚签完进口红木茶桌的订单。意大利设计师在图纸上标着"禅意极简"，整张桌子得拆了窗户用吊车运上来。保洁阿姨蹲在消防通道喝自己带的茉莉香片，保温杯磕掉了漆，杯盖当茶海使。她瞧着搬运工满头大汗地拆窗框，突然噗嗤乐了："这不跟俺老家杀年猪似的？"

杭州龙井村的老茶农陈伯，拿化肥袋子兜着刚炒好的明前茶往家走。村口停着辆保时捷，穿亚麻衫的老板正跟网红拍开箱视频。"三千八一两的狮峰龙井啊！"主播对着镜头挤眉弄眼。陈伯蹲在田埂上咂摸自己炒糊的那锅茶，塑料袋被热气哈得直滴水。他摸出老年机看天气预报，明儿又是个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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