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年前，中国空军的主力机型是歼-6与歼-7。

这些脱胎于米格-19和米格-21的战机，主要任务是在地面雷达的指引下，进行近距离的空中拦截。

那时的空战理念，依旧停留在“三圈两绕”的目视格斗阶段，比拼的是飞行员的驾驶技巧和机炮的准头。

三十年后的今天，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。歼-16D电子战飞机能够有效压制对手的雷达系统。而歼-20隐身战斗机，则能悄无声息地突破防线，打击后方的关键目标，如预警机和加油机。空战的模式，已经从传统的“拼刺刀”，演变为信息技术与精确打击能力的较量。

这期间的巨大飞跃，并非简单的购买或仿制就能实现。它背后，是一系列在压力下的艰难抉择、深刻的自我革新，以及对历史机遇的精准把握。

我们先来看看新的作战模式究竟有何不同。

以歼-16为例，许多人从外观上会认为它只是苏-30的仿制品。但实际上，两者存在本质区别。这就如同两部外观相似的手机，一部运行着十年前的操作系统，另一部则搭载了最新的智能系统。外壳或许相似，但其内在核心已分属两个不同的时代。

歼-16的核心优势在于其装备的有源相控阵雷达（AESA）。 这种雷达与传统机械扫描雷达有天壤之别。传统雷达好比一支手电筒，需要不断转动才能照亮整个房间。而AESA雷达则像是天花板上集成了数千个可以独立控制的小射灯。

这意味着它能够同时执行多种任务。部分雷达单元负责大范围搜索，另一些则用于锁定高威胁目标，还有一部分为已发射的导弹提供制导，甚至可以分出部分功率对敌方雷达实施强力干扰。

因此，歼-16已不再是一架单纯的战斗机，而是一个多功能的空中作战平台，集成了格斗、侦察以及电子战能力。过去的空战模式是“兵对兵，将对将”的单一对抗，而歼-16一个平台就能承担多种角色。

再看歼-20，它的出现更是直接改变了游戏规则。

公众对歼-20的认知，大多停留在隐身和超音速巡航等概念上。但其真正的战略价值，在于它对传统空战规则的颠覆。

可以这样比喻，过去的空战如同两方人马在明亮的广场上对决，彼此都能看到对方，比的是谁的武器更精良，身手更敏捷。预警机、加油机等支援单位可以在远处的安全区域活动。

歼-20的出现，改变了这一切。它如同一位能够隐身的刺客，可以悄无声息地穿越战场，直捣对方的指挥中枢和后勤基地。 它的首要目标可能并非与前线的战斗机缠斗，而是优先摧毁对方的“大脑”（预警机）和“血液”（加油机）。

一旦这些关键节点被摧毁，前线再多的作战飞机也会因失去指挥和燃料补给而陷入瘫痪。这已不是性能上的压制，而是从战术体系上使对手丧失作战能力。

从歼-16的“多功能化”到歼-20的“体系破击”，中国的空战理念已与三十年前截然不同。这套全新战法的背后，是一整套先进的技术体系和作战思想在支撑。而这套体系的根基，又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？

这就必须谈到一个充满挑战但又至关重要的过程——自主化，即将引进的技术真正转化为自身的能力。

这一过程的标志性成果，便是歼-11B战斗机。

在此之前，通过引进苏-27的生产线，中国生产出了歼-11A。但当时的角色，更像是一个“组装商”。发动机、雷达、火控系统等核心部件全部依赖从俄罗斯进口。这种情况好比开设一家汽车厂，但关键的发动机、变速箱和车载电脑都需从外部采购。一旦供应方中断供货，整条生产线便会停摆。

这种受制于人的局面，促使中国下定决心。歼-11B项目立项之初，目标就非常明确：必须换上中国自己的“心脏”和“眼睛”。

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，尤其是“心脏”部分——涡扇-10“太行”发动机的研制。

航空发动机被誉为“工业皇冠上的明珠”，其研制难度极高，涉及材料、设计、工艺等多个尖端领域。早期的“太行”发动机，面临着诸多技术难题，如空中停车、喘振、叶片断裂等问题频发。

据称，当时试飞员的飞行报告中，故障描述充满了无奈。最危险的一次，飞机在万米高空双发同时失效，试飞员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，硬是依靠滑翔将飞机安全带回了地面。

面对如此巨大的困难和风险，放弃或许是更容易的选择。一次事故的损失可能高达数亿元，还可能危及试飞员的生命。但中国最终坚持了下来。

这个决策背后，是基于长远的经济和战略考量。

从经济角度看，短期投入虽然巨大，但与未来几十年国防自主、空军发展不受制于人的战略利益相比，这笔“学费”是必须支付的，而且越早支付，未来的主动权就越大。

从战略角度看，没有自主的发动机，国家的空中力量命脉就永远掌握在他人手中。供应方可以随意涨价，甚至在关键时刻直接断供，这将导致整个机队陷入瘫痪。这种核心能力受制于人的局面，是任何一个大国都无法接受的。

因此，当时的决策是：继续试飞，收集数据。飞机的损失可以弥补，但宝贵的试验数据是自主研发的关键。

正是依靠这种不计成本的投入和无数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努力，“太行”发动机才逐步从不成熟走向稳定，最终成为一款性能可靠的国产大推力发动机。

除了发动机，雷达、航电等“眼睛”和“大脑”也经历了同样艰苦的自主化过程。中国的工程师们对引进的系统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分析，并结合自身的技术积累，重新设计和开发出了符合中国标准的新一代航电系统。

所以，当歼-11B正式服役时，尽管其气动外形仍与苏-27相似，但其内在的核心系统已经实现了全面的国产化。它能够搭载中国自主研发的霹雳-12、霹雳-8等导弹，并能与国产预警机实现无缝数据链对接。

这个从“组装”到“自主”的艰难蜕变，为中国空军后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没有歼-11B和“太行”发动机在探索道路上积累的经验和教训，后来的歼-16、歼-20等先进机型都将是无源之水。

那么，当初中国为何如此执着于自主研发？这种坚定的决心又源于何处？

这就需要将目光投向那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90年代初期。

一切的起点，都源于那笔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交易——引进苏-27战斗机。

当时，苏联正处于解体前的动荡时期，整个国家经济凋敝，军工体系陷入停滞。据闻，苏霍伊设计局的顶尖工程师们甚至需要靠变卖个人物品来维持生计。

这为中国提供了一个历史性的机遇窗口，一个以较低成本获取尖端技术的机会。

中方代表团前往莫斯科时，对方最初推荐的是米格-29。这款飞机性能优良，价格相对低廉，非常适合执行国土防空任务。但中国的专家团队在考察后，坚持要求引进体型更大、性能更全面的苏-27。

这一选择，体现了长远的战略眼光。

米格-29好比一把锋利的短剑，用于近身防卫绰绰有余，但若要执行远程打击任务，则显得力不从心。 它的航程短、载弹量有限，升级潜力不大，其性能天花板相对较低。

苏-27则不同，它是一把长枪。 航程远、载弹量大，气动设计出色，拥有巨大的改装潜力。中方看中的，不仅是它当时先进的性能，更是其在未来几十年内作为一个优秀平台，能够衍生出多种改进型号的巨大潜力。

这好比购车时的选择。是选择一辆配置齐全但改装空间有限的轿车，还是选择一辆底盘坚固、发动机潜力巨大的越野车平台，以便日后根据需求进行各种改装升级？

中国的决策者们选择了后者。他们所购买的，不仅仅是一架飞机，更是一个能够孵化出未来整个战斗机家族的“种子平台”。

交易的方式也颇具时代特色。由于当时苏联急需的是维持社会基本运转的日用消费品，而非外汇，双方最终达成了一项大规模的“以物易物”协议。

中国的轻工业产品，如羽绒服、食品、手电筒等，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运往俄罗斯。

“以物易物换飞机”的说法，背后是精明的经济策略。中国用对方最急需、而自身生产能力相对过剩的轻工业产品，换来了梦寐以求、但自身尚不具备生产能力的尖端军事装备。

这笔交易对双方而言是互利共赢的。中国获得了通往现代空军大门的钥匙，而俄罗斯则获得了帮助其民众度过困难时期的生活物资。

这一关键步骤，使中国获得了研究现代战斗机的实体样本。没有这个“种子”，后续的消化、吸收与再创新都将无从谈起。

然而，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而来：中国为何如此迫切地需要这个平台？究竟是什么样的外部刺激，让中国感到没有它就无法保障未来的安全？

现在，我们可以回到这一切的起点——那场深刻刺激了中国的战争。

1991年，海湾战争爆发。

这场战争向全世界展示了现代战争的面貌，对当时的中国军队而言，其冲击是颠覆性的。

通过电视画面，人们第一次直观地看到了信息化战争的威力。那并非传统意义上飞机对飞机、坦克对坦克的对抗。

人们看到，美军的F-15战斗机在百公里之外从容发射导弹，伊拉克的米格战机在尚未发现目标的情况下便在空中解体。

人们看到，美军的电子战飞机一经启动，伊拉克耗费巨资从法国引进的防空系统便瞬间失效，变成了“聋子”和“瞎子”。

人们看到，挂载激光制导炸弹的攻击机，能够像外科手术般精确地将炸弹投进建筑物的窗户。

那种感觉，并非步枪与大刀之间的差距。更像是当一方还在用铅笔和地图进行手动计算时，另一方已经通过“卫星导航+大数据分析”实现了自动化精确打击。 这完全是不同维度的较量。

这种“代差”所带来的无力感，比任何武器参数的对比都更加深刻。因为它意味着，在战场上，弱势一方甚至连与对手交锋的机会都没有。起飞即被锁定，锁定即被击落。

当时中国空军的主力是数千架歼-6和歼-7。这些飞机在面对F-15、F-16等先进战机时，就像手持弓箭的士兵面对装备了夜视仪和狙击步枪的特种部队，数量上的优势已失去意义。

这场战争，如同一记警钟，彻底敲醒了沉浸在“国土防空”、“近距格斗”等传统观念中的人们。

一个共识逐渐形成：如果再不更新思想、不升级平台，在未来的冲突中，中国将可能丧失参与竞争的资格。

正是这种强烈的危机感，催生了后续的一系列行动。才有了不惜代价引进苏-27的决心，才有了忍受巨大困难也要自主研发发动机的坚持，也才有了今天能够与世界顶尖水平同台竞技的歼-20和歼-16。

回顾这段历程，可以梳理出一条清晰的逻辑链：

海湾战争的“刺激”，催生了引进苏-27的“决心”；苏-27这个“平台”，为消化吸收提供了“机会”；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“痛苦”，推动了歼-11B和涡扇-10的“自主”；最终，在自主研发的基础上，才结出了歼-16和歼-20的“创新”之果。

回望这三十年的追赶之路，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，但也走得异常坚定。

有趣的是，历史似乎形成了一个循环。三十年前，中国在俄罗斯的工厂外排队求购。三十年后，据报道，由于自身电子工业的瓶颈，俄罗斯可能需要通过第三方渠道采购中国的芯片，用于其战机的雷达系统升级。

这三十年间，中国攻克了最艰难的技术难关，补齐了历史欠账。这个过程没有捷径，也难以复制。它背后，是一个国家在面临严峻挑战时，所展现出的巨大潜力和坚定意志。

技术的发展并非总是线性的。那些曾经走过的弯路、付出的代价、经历的挫折，从长远来看，或许正是通往真正强大的必经之路。这究竟是历史的偶然，还是一种不屈意志下的必然结果？